棺材入了土,一切是非恩怨就结束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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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让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结为夫妻,却也绑架了他们的一生。在这场恩怨中,大伯痛失所爱,终其一生也没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,而被迁怒的春香操劳了一辈子,最终还是抱憾离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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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个人拜了天地,
一个人拜了高堂,
夫妻对拜的时候,
一个女孩儿,
穿过看笑话的人群闯了进来,
和她遥遥相望,哽咽得不成样子。
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,
春香却一下子明白,
大伯死也不愿意娶她究竟是为了谁。
年1月1号,元旦那天,婆婆打电话过来,说大伯去世了,是头天晚上走的。
电话里还说,大伯走得太突然了,明明之前已经没什么大碍,看起来就像是好了一样。
后来想想,那段时间可能是回光返照。
毕竟肺癌晚期,癌细胞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,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了。
老公和他姐姐姐夫连带我匆匆忙忙地请了假买了票,订了第二天回家的火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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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公那边一共有兄弟姐妹六个,大伯是老大,年纪最大,个子最高,不笑的时候一脸古板严肃。我刚嫁进他们家时,看到大伯总觉得像是上学的时候看到教导主任似的,隐隐有点害怕。
其实不止是我,我老公他们这一辈的人都挺怕他的,现在大了已经好了许多,小的时候见了他都要绕道走。
晚上的车票,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。公公将我们接到家,匆忙放下行李之后,就往堂哥家走。
他们家离我们家很近,都在一条街上,村东村西,不过百米的距离。
我们去的时候,灵堂都已经搭好了。堂屋正中停着一口水晶棺,大伯已经换好了衣服,一脸青灰躺在里面,被病痛折磨致死,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,甚至有些吓人。我没敢多看第二眼,就匆匆移开了目光,去堂嫂的房间里了。
主事的人给发了丧帕子,让戴在头上。
我头一次在他们家经历这种事,接过来也没看,随便抽了一条就往头上戴,剩下一条交给老公,他看了一眼,说我戴错了。
我才知道这丧帕子也是有讲究的。
主孝子的最长。而所谓主孝子,就是家族中所有李姓男丁。大伯一共兄弟三个,除了我公公,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早就跟家里所有兄弟姐妹不来往了的二伯,也在这个村子里,甚至距离比我家还近,就在堂哥家对面。
但由于早就和大家断了来往,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位二伯长什么样。
活着的时候不来往,死了也不可能突然就亲近起来。
大伯和公公一样,有一儿一女,所以最后主孝子也就三个,堂哥和我老公,还有堂哥家那个比我老公小不了两岁的儿子。
我觉得这规矩挺有意思,我老公都能算是主孝子,而堂嫂却不能算。
但入乡随俗,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,我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。
接下来就是长达两天的“过事”,过程繁琐复杂,但说白了,就是吹吹打打一吃一喝的事儿,就算各地习俗有些许不同,但方式总是大同小异。
堂哥家外面搭了高高的戏台子,花重金请了市里的表演队,热热闹闹地给大伯送了行。
几天后,大伯的棺材上了坡,孝子贤孙们跪在坟前,哭得声嘶力竭,喘不上气来。
这场还算隆重的丧事,在村子里被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天。大家都说这一趟事儿办下来,堂哥家肯定花了不少钱,要说起来,也算是很孝顺了。
但事实上,我们两家都知道,大伯还活着的时候,就已经很久不跟堂哥说话了,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却谁也不理谁,都当对方不存在。
至于原因,那还要从大伯年轻时说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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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夏天,17岁的大伯初中毕业,作为家里的长子,他虽然成绩还算可以,但家里条件有限,不能再供他继续念书,于是便让他回了家。
那时我公公才六岁,大伯一边帮家里干农活,一边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。
大伯性子稳重,勤劳能干,还为人热心,谁家有什么事情叫一声他就立马前去帮忙。不仅写得一手好字,长得也挺拔英俊,不到一年,竟然就有说亲的找上门来。
爷爷以“他年纪还小”为由,拒绝了前来说亲的人,但其实在爷爷心里有一杆秤,大伯要娶的人,他早在心中有了安排。
却没成想就在那年秋天,大伯邂逅了自己的爱情。
那个女孩是邻村的姑娘,梳着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,笑起来脸颊上有一对甜甜的酒窝。大伯给她婶娘家帮忙,她过去给他们送饭,隔着长长的麦场,两个人一见钟情。
两个年轻人的恋爱,就这样轰轰烈烈又遮遮掩掩地开始了。
大伯跟那个女孩儿说了多少情话已经无从考证,但两人的关系的确快速升温。很快,大伯开始觉得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。
但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跟爷爷说,爷爷就暗自给了他一个大“惊喜”。
又一年夏天到来的时候,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住进了大伯家。起初大伯只以为这是哪个亲戚家的姑娘,在他们家借住几天,所以他忽略了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神,也没注意到奶奶对那个姑娘过分的热情。
但很快,他就发现了不对劲。村里人只要看到他就会调侃地问道:“怎么不带上你的小媳妇?”
哪怕他解释再多遍,下次也照样会有人调侃,更让他恐慌的是,爷爷和奶奶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。
终于有一天,他挑了一个大家都在的日子,捅破了这层窗户纸。
“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,没婚没嫁,天天住在咱们家算怎么个意思,外面的人都说成什么样了你们也不听听。好好的一个姑娘,名声都快让我败完了。”
大伯气冲冲地说了很多,大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。
没想到他刚一说完,爷爷就一拍桌子说道:“本来就是给你说的媳妇,有什么怕让人家调侃的,年后你俩就办事,败谁的名声?怕谁说?”
大伯只觉得晴空一声响雷,魂都快劈散了。
“爹,你说啥?”
“春香就是我给你娶回来的媳妇,你这是什么样子?还不愿意是怎么的?”
爷爷专政了一辈子,下面六个孩子加上奶奶,谁也不敢挑战他的权威。他一看到大伯这个样子,立马横眉竖目地发起怒来。
大伯不但没害怕,反而回过神一样地冲爷爷吼了起来:“这个亲我不结,我不会娶她,谁接过来的谁娶,我反正是不娶,打死我都不娶。”
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大伯嘴里说出来,无异于是在当场打爷爷的脸,爷爷气得抡起拐杖就给了大伯一棍子,接着就痛打了大伯一顿,谁也拦不住。
春香就站在门外,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,一句话也没说,扭头回房,开始收拾东西。
奶奶小跑着上去阻拦,哭着将春香揽进怀里:“你放心,娘在这里放下话,除非我们老两口都死了,要不然除了你谁也别想进我家的门。”
若要是换了现在的我,就算站在春香的立场,应该说什么都不会留下来的。但那时不同今日,不讲究情投意合,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约,春香是爷爷奶奶出了聘钱从家里接出来的,就算她和大伯无名无实,她若再回去,名声也就毁了。
在那个名声比命重要的年代,她就算不愿意,也已经走不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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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场乱棍打得大伯好几天都下不了床,爷爷唱完了白脸之后,奶奶又来唱红脸。
“春香这姑娘知根知底,你有啥不满意的?个子高长得好看着,而且一副好生养的样子,你说说你有啥不满意?”
大伯趴在床上一言不发,只把奶奶端来的米汤喝了个干净。
奶奶总算高兴起来,以为大伯已经想通了,毕竟在她看来,春香怎么看都符合一个好媳妇的标准,大伯实在不应该有什么不满。
大家都觉得大伯服了软,这事儿就算过去了,谁也没把大伯说的话当回事,毕竟在爷爷看来,“豆芽子长到天高,也就是一盘配菜”。
爷爷觉得,大伯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。
但谁也没想到,大伯居然离家出走了。
他没从家里拿一分钱,两手空空地走了。
走之前,他其实还去了邻村,去见了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儿。他想要女孩儿跟他一起走,但女孩儿拒绝了。
她不是不想,而是不能。
女孩儿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,她娘身体不好,常年卧病在床。偌大一个家,就她爹一个人撑着,她在还能帮上点忙,她要是走了,她爹一个人撑着一个家,又该怎么办呢?
大伯眼眶通红,只说让女孩儿等他,等他出人头地,不拿家里一针一线也能来娶她。
女孩儿答应了,两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,大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然后只身一人去了南方。
他身上没有一分钱,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先停留几天挣点路费才走。他很能吃苦,别人不干的脏活累活他都干。勤奋的人,总不会活不下去的。
然后,他凭着踏实肯干聪明好学的劲头在南方一个工厂里找了份工作,就此在那里扎了根。
而家里,却在大伯走后,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态度依旧强势的爷爷表示:“除非这个白眼狼他不回来,要不然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!”
奶奶既心疼又焦急,无可奈何地说:“怎么就弄成这样了,这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?”
而春香,只感受到心如死灰的绝望。
她看得出来,大伯是真的不想娶她。
既然如此,她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家了,她想回家,哪怕做一辈子老姑娘,哪怕不嫁人了。
可谁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。
她爹听说大伯离家出走后,递给她的第一句话,是让她守妇道,既然进了李家的门,就已经是李家的人了。爷爷同他交好多年,怎么也得给他个说法。
她爹不关心她过得怎么样,不关心她受了多少委屈,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讨个说法。
爷爷也是硬气,大伯跟他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,他丝毫不反思自己的问题,反而一意孤行地给了春香家一个说法。
“除非他一辈子不回来,不然就翻不了这个天。”
这是爷爷的原话。在他眼里,或许儿子都可以不要,也决不能容忍他丢了自己的面子。
他做了一个让人不能理解的决定:在没有新郎的情况下,让春香一个人穿着喜服,进了李家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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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现在的视角来看,不得不说,爷爷这一招还是赢了。
大伯离家出走三年后,终于还是敌不过心里的愧疚和对麻花辫女孩儿的想念,决定回家一趟。彼时他已经在工厂分了宿舍,可以一个人住一间房子,虽然房子的所属权不是他,但他觉得女孩儿应该也不会嫌弃。
他打定主意,回去就给爷爷跪下,哪怕是打他踹他,他也绝不起来,一定要跪到爷爷同意为止。那时,大伯觉得爷爷总会心软的。
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当他路过麻花辫女孩儿家门口时,出来迎接他的不是女孩儿,而是女孩儿牙牙学语的孩子。
依旧隔着那个麦场,女孩儿抱着孩子远远地看着他,眼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,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:“是我对不起你,你走吧,回去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。”
大伯三魂没了七魄,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
他就像是傻了一样,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。爷爷打他他没反应,奶奶对着他哭他也没有反应。直到半夜,他才回过神来,跪在屋里失声痛哭。
春香就站在门外,听着这个七尺男儿因为痛失所爱哭得肝肠寸断,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一起死了。
大伯颓靡了好一阵子,也知道了爷爷背着他给他娶亲的事,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怨春香,却没办法说服自己不迁怒她。无论他喜欢与否,都已改变不了他爱的人嫁给了别人而春香也已经成为他妻子的事实。
我想,大伯那时候大约是心死了。
大伯请的假结束后,春香跟着他一起去了南方。
又过了一年多,大伯和春香的儿子在南方出生了,这个儿子就是我老公的堂哥。
堂哥出生后,春香带着他一起回了家。一是爷爷奶奶想看看孙子,二是春香觉得大伯一个人要支撑三口人的开销,怕他吃不消。
有了堂哥后,春香和大伯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,两人不再相敬如“冰”,大伯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一封信。信到的那几天,春香的嘴角总是翘着的。
堂哥一岁多断奶后,被留在了家里,春香又南下去找大伯了。
两年后,春香和大伯又有了一个孩子。
这次春香害喜格外严重,吃什么吐什么,吐得胆汁都要呕出来,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。但大伯却因为厂里要提拔干部的原因,忙于工作没办法照看,春香挺着肚子又回了家。
春香这一胎,怀得很辛苦,从怀到生都没安生过一天。冬天来临的时候,她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姑娘,就是我老公的堂姐。
但这个冬天,春香的日子不太好过。小女儿抱在怀里嗷嗷待哺,大儿子却刚好到了调皮捣蛋什么都要摸一把玩一下的年纪,而奶奶也在那年冬天摔了一跤伤了筋骨,躺在床上下不了地。
春香月子都没做完,就下地干起了活。
每天忙完大的忙小的,小的弄完还得伺候老的。
从睁眼干到闭眼,一刻也不得闲。
春香虽然觉得苦,却也扛了下来,而真正让她扛不住的,是大伯断了的信。
春香识字不多,大伯每次来信都有她不认识的字。她会找人问,问过了读懂了,再把信小心翼翼地锁在一个小木箱子里,那是她进李家门时带来的。
而这个冬天她太忙了,忙到快要忘记这回事儿。等她终于想起来,才发现大伯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来过一封信了。
那个年代不比现在,动辄电话视频,一部手机通天下。那时候,想打个电话得去镇上,不仅要付高昂的电话费,还得转接,过几道手也不一定能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。
所以大伯的书信一断,就相当于跟家里断了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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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香也想过给大伯写信,但她大字不识几个,写的字更是不堪入目。请别人代写吧,她想问的那些话又问不出口。
“还是算了吧,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,等到闲了,一定会给家里写信的。”春香安慰自己。
这一等,就是一个冬天。
大伯没有来信,整个人像是蒸发了一样,了无踪迹。
春香等不及了,冬天一过,见奶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,她丢下一双儿女,独自一人上了火车。
火车轰隆隆地响了一天一夜,她转了好几趟车,一脸疲惫地到了大伯的宿舍门口,突然就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。
大伯宿舍的门敞开着,大伯正在吃饭,对面坐着一个女人,正一脸笑意地给他夹菜,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醉人的酒窝。
门口的鞋架子上放着好几双女士皮鞋,但不是她的。
窗前的铁丝上挂着好几条连衣裙,甚至还有贴身的内衣,也不是她的。
春香身子一软瘫在地上,随后又面目狰狞地发起了疯。
她快步跑上前去,一把掀翻了桌子,揪住女人的头发就开始往门口拽。
女人吓得大叫,大伯还拿着一双筷子回不了神。
春香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完了,开始伸手拽女人的裙子,抓她的脸。
大伯总算回过神来,一把将春香推到了地上,然后扭头让女人先走。
春香跌在地上的时候撞破了胳膊,血顺着胳膊流了一手。春香也没觉得疼,反倒是胸口涌上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,令她喘不过气来。
大伯见春香表情不对,有些惊慌地想扶她,春香躲了。
春香认得这个女人。如果是别人,她绝对不会让对方走出这个门。但这个女人不一样,她是大伯放在心尖上爱了这么多年的人,是大伯放不下忘不了的初恋。
哪怕她已经另嫁他人,大伯也没忘了她。
春香知道,那个女人也从没忘记过大伯,他们彼此相爱,自己才是横在他们中间的结。
大伯离家出走的那年冬天,爷爷宴请四方邻里,替儿子做主娶春香进了门。那本该是春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,但事实上却是春香一生都不想再提的回忆。
她一个人拜了天地,一个人拜了高堂,夫妻对拜的时候,一个女孩儿穿过看笑话的人群闯了进来,和她遥遥相望,哽咽得不成样子。
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,春香却一下子明白大伯死也不愿意娶她究竟是为了谁。
从那天开始,春香隔着两个村子,